根據一篇 2017 年已刪除的文章上所說,他常在社群媒體上發布裸照,還捲入與 Atlantic Records 的訴訟(兩件事看似無關,卻被硬塞進同一標題)。他甚至把這篇文章轉發到個人 Facebook,寫道:「又一篇,哈哈。訴訟與裸照……有關係嗎?!看了就知道!#標題黨」在社群媒體群起圍攻的時代,年輕設計師常成高風險箭靶,但這種公開喊話卻像炎夏喝下冰涼汽水——令人暢快。
幾個月後,半夜經過布魯克林區,抬頭一看,發現一個熟悉的名字——KidSuper,以燒焦般的字體掛在一家破舊不堪的店中。如果當時穿著那雙 KidSuper x PUMA 的鞋,你會說這是否命運呢?

KidSuper 的開始和創意搞作
自那時起,KidSuper 踏上爆炸性的發展軌道。他開始出現在許多聯名企劃中,2025 秋冬系列就已經和兩個截然不同的日本品牌合作,包括 WILDSIDE by Yohji Yamamoto 和 A BATHING APE。品牌除了與 PUMA 持續合作,也曾經聯同 Canada Goose x NBA、Suicoke 和 Stuart Weitzman 一起推出產品。KidSuper 亦進入了巴黎時裝週的日程(那是個由法國時尚協會嚴格把關的複雜步驟),當然又怎能不提創辦人臨時接替逝世的 Virgil Abloh,擔任 Louis Vuitton 男裝創意總監長達四個月的傳奇經歷。
在等著他連線時,我猜想 Louis Vuitton 後的 KidSuper,應該不再是當年在 Facebook上公開反擊雜誌的那個人。
「你好!」Colm Dillane 的樣子在螢幕上漸漸出現,離鏡頭很近,笑容滿面,冷帽勉強壓住淡金色的捲髮。寒暄幾句後,問他今天過得如何。「我剛開完一個聯名會議,正試著說服他們送我去野外尋寶冒險。」他提到一個品牌名字,但他的公關立刻插話這個聯名還在保密階段。Colm Dillane 哈哈一笑,「對不起,這不可以公開。」
「KidSuper 的厲害之處在於,利用瘋狂的主意為品牌建立形象」他說。「所以當其他品牌來找我合作時,他們已經準備好一些古靈精怪的理念,順利讓我再下一城。」至於那些正經的企業高層會反對嗎?「大多數公司終究還是想做得比較正經、有型。所以他們會說,『謝謝你推動這件事,現在我可以去說服我老闆,或者試著震動整個公司結構。』大品牌其實也願意實驗和搞亂。」
回顧過去,KidSuper 的創意企劃不限於服裝,例如與早餐穀物 Reese’s Puffs 合作推出旅行袋、Jägermeister 的化裝派對、和 Mattel 發佈正式 Barbie 公仔、與 Superplastic 推出的六吋 Vinyl 玩具,以及和 Lovesac 聯乘的接吻拼布沙發。Colm Dillane 絕對是當今聯乘王。在 2024 春夏時裝騷,他甚至上演了一齣名為《How To Find An Idea》的戲,更親自擔綱主角。

但 KidSuper 的故事起源其實沒有想像得那麼順利。「創辦 KidSuper 時,我沒有生產商、其實甚麼門路都沒有,」Colm Dillane 說。「所以初時只設計 T 恤。當時 T 恤品牌都大同小異,全是方形 Logo 和簡約風。然後我就想,我可能做不到全世界最好的 T 恤,但它會是我的藝術傑作源頭。那個作品可能是最好的或者最爛的,但至少是原創的。」Colm Dillane 的確做到原創這一步,不完美的鮮艷融化臉孔在 Oversized T恤上對話;瞪着大眼睛的女孩舉著愛心;長頸的宅男穿著怪西裝。「原創是我唯一有可能成功的道路,」他說。「除非原創,否則我沒機會跟其他品牌有力競爭。」
「原創是我唯一有可能成功的道路,」
Colm Dillane 的足球藝術狂熱
與許多紐約人同樣,Colm Dillane 的根源跨越了哈德遜河。他的西班牙母親和愛爾蘭父親,照他自己的說法,是現代美國遊牧民族。「他們都來追逐美國夢,然後遇見彼此,」他第一次在通話中放鬆地靠著椅背訴說。「他們總是到處搬家,轉換古怪的工作。我從一歲到十二歲之間,搬了八次家。」這包括紐約、芝加哥、威斯康辛、回到紐約、墨西哥、再回到威斯康辛,最後第三次回到紐約。這讓 Colm Dillane 對美國大陸有了全面了解,從沿海到森林中部,再到熱帶地區。
「在真正的美國,你買雜貨的 Walmart 超級市場就是同樣你買衣服的地方,那有甚麼時尚可言。而網路改變了這點,但小時候,酷不酷取決於你玩甚麼運動,或者你夠不夠好笑,」他說。「紐約則完全相反,運動不重要,服飾、音樂和大膽才是有型。所以我在 Brooklyn 上高中時,購買昂貴街頭服飾的概念對在威斯康辛長大的我來說實在太遙遠了。於是我開始畫 T恤,在高中裏幫人畫,畫自己想要的任何東西。」這事業以一個叫 BOFS 的品牌開始,靈感來自披薩,像是 Johnny Cupcakes 的精神續作——那個把烘焙變成潮人聖物的 2000 年代中品牌。
不過 KidSuper 的真正誕生是在巴西。「我高中畢業後去巴西踢了一年足球,因為我一直是個很厲害的球員。回來後,我在宿舍創辦了這個品牌。然後我把宿舍當店面賣衣服,被學校趕了出來。我就想,好吧,我把宿舍變成店舖,接下來何不把店變成宿舍呢?」這點子在 KidSuper 的意志下真的實現了,他運用從 Converse 廣告賺來的 4,000 英鎊,把一個小儲藏室改造成店面。「我偷了一個販賣機的門,這樣走進我建的錄音室就像進 Speakeasy 隱世酒吧,」他說。「因為我擅長畫畫,不同音樂人開始找我製作專輯封面和拍攝 MV,然後我開始為人所認識,把歌手帶進錄音室,因此出了幾首幾百萬銷售率的白金歌曲。我叫朋友都搬進來,但其實我沒有真擁有那單位。後來因為我舉辦了個人畫展,也被人當成了藝術家,有人問我下一步是什麼,我開玩笑地說:『巴黎時裝週吧。』」

Colm Dillane 對足球和藝術的興趣一直沒有減退,他於 2024 秋冬系列時裝騷向傳奇足球員 Ronaldinho (朗拿甸奴)致敬,不但有聯乘球衣和印有他肖像的服飾,朗拿甸奴本人更亮相時裝騷,成為模特兒一份子。他也曾親手送獨家訂製棒球外套給英超曼城球星 Jack Grealish,更以品牌之名成立球隊 KidSuper Samba AC 參加紐約業餘比賽,經常親自上陣,亦會舉辦大小不同的足球比賽。
KidSuper 的服飾向來與畫畫息息相關,當初與社交媒體爆紅,正是 2023 春夏時裝騷的畫作拍賣會,每一套服裝都啟發自 Colm Dillane,一邊展示服裝、一邊拍賣畫作,最後一幅畫更遙身一變成為裙子。而他也在店舖旁邊創立 KidSuper Gallery,一個創意空間給年輕的創作人、藝術家去展現他們的作品。
Louis Vuitton 臨時任命創意總監
法國公關的牽線讓 Colm Dillane 舉辦了自己的「野雞」時裝騷,因為他被官方日程拒絕了。「我再申請一次,還被拒;再申請一次,又被拒。到品牌終於被接受時,疫情來了,我心想,謝天謝地,因為這些太燒錢了,簡直榨乾我的資金。」
年輕設計師的困境眾所周知,但疫情給了他和同輩一個奢侈的機會:按自己的方式辦時裝週,成本也更可控。「我做了定格動畫、音樂錄影帶,這些模式在時尚世界的網路上爆紅,也震撼了時尚界的精英,讓我終於得到時尚界的認可,」他說。這進一步引致了 Dover Street Market 的興趣、LVMH Prize 的參加邀請和前十名的名次。「然後,」他停頓,瞪大眼睛,雙手攤開,「Louis Vuitton 給我發了郵件。」
「我真的擔心會收到很多負評,因為你會被與一位傳奇人物比較。」
如果一封郵件能讓人心臟驟停,這就是那一封。Louis Vuitton,估值 336 億美元全球最有價值的奢侈品牌,最高城堡裏最高的塔竟然有個空缺。Virgil Abloh 在 41 歲英年早逝,時尚界失去了一位最具遠見的領袖,也永遠改變了創意總監音樂椅的運作模式。這絕不是普通的招聘,Colm Dillane 被找來擔任過渡時期的職位。「我想:『甚麼,甚麼,甚麼』」他說,語速終於慢下來。「我得向 Louis Vuitton 提案,還提案了好幾次。然後他們慢慢把我帶到巴黎和所有的工作。事情進展得超快。沒多久他們就說,『Colm,我們要你設計下一季。』」他立刻答應,以為一月才開始,結果高層要他馬上開工,結果他第二天就立刻開始。「我大概一個月就完成整季設計,整個人生徹底改變了。」
他的華麗登場向 Virgil Abloh 的 Louis Vuitton 致敬,依然帶有 KidSuper 的 DIY 精神。肩寬腰窄的剪裁令人感覺不像是全新篇章,而是延續——或許這就是目的。這是多麼歡樂,西語天后 Rosalía 在一間靈感來自童年臥室的舞台上演唱熱門歌曲;《Dazed》主編兼 Off-White 創意總監 Ib Kamara 操刀造型。在品牌的官方聲明中強調,KidSuper 只是臨時任命,暫時照顧的創意總監。Colm Dillane希望尊重Louis Vuitton 首位非裔美國人 Virgil Abloh 留下的遺產。「大家總會有自己的想法,」他說。「我顯然是個白人。但我覺得整體精神是相似的,野心是相似的,那種相信更多可能性的信念是相似的。所以我覺得是 Virgil 為我開了門,即使當時大家不理解我的任命。」

對於一個像 Colm Dillane 這樣直言不諱的人,焦慮依然存在。「我真的擔心會收到很多負評,因為你會被與一位傳奇人物比較,」他說。「但我現在會跟你聊這些,能有更多人認識 KidSuper,都是因為 Louis Vuitton。我現在有公關,有幾個員工。當 Louis Vuitton 的人力資源部門聯繫我時,KidSuper 還是個很隨便的組織。我連公司帳戶都沒有,更別提全職員工了。我每天早上開始 9 點至晚上 9 點做 Louis Vuitton 的項目,晚上 9 點到凌晨 4 點專注 KidSuper。我知道 Louis Vuitton 的聲明會來,我只希望所有報導能說出KidSuper 的真實故事,我不在乎他們批評我的衣服,但事情感覺終於要開始了。」
Colm Dillane 在 Louis Vuitton的職位有明確的到期日。我好奇這事實是否給了他自由,畢竟創意總監的輪替越來越快:Daniel Lee 在 Bottega Veneta 三年、Clare Waight Keller 在 Givenchy 三年、Raf Simons在Calvin Klein僅兩年。與其逆流而行,有個明確的結束日期是否一種解脫。Pharrell Williams,全球最耀眼的明星之一被宣布為 Louis Vuitton 的新任創意總監。很少有明星,更不用提創意總監,能像他這樣世界出名。「我聽到消息時,絲毫沒有不高興。我很感恩在 31 歲能讓我的名字出現在時代潮流中。他是 Pharrell,我覺得這是很酷很聰明的決定。」
KidSuper 在「後 Louis Vuitton」的發展
Colm Dillane 似乎毫無負面情緒,可能是演的,但我相信他。這是一個擅長即話直說的設計師。2020 年 9 月,他在 Instagram 上指控 Jeremy Scott 的 Moschino 抄襲,因為雙方都做了木偶騷,而 KidSuper 先做的。他倒不怎麼在意。「我不是說,『這傢伙去死吧。』時尚界的過節很搞笑,但我沒生氣。如果我遇到 Jeremy Scott,我會說,『嘿,怎麼樣?』」他說。「我覺得他抄了我幾次其實幾好笑的。但你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抄了,有時候只是想到類似的點子。這有爭論的空間。」我提議那來辯論。「我最氣的是我做了定格時裝騷,媒體不知道怎麼報導。三個月後 Moschino 也做了,媒體卻說『很好的主意!』」
訪談結束時,我好奇Dillane會怎麼處理這篇報導。或許他會像之前一樣,在社群媒體上分享。這沒問題。這是 KidSuper 的舞台,我們——消費者、評論家和批評家——都還在收看。他提到一個一萬平方英尺的店,遠比多年前我在南威廉斯堡偶遇的那間更膽大、更勇敢。「裡面有錄音室、畫廊、攝影棚、播客室和酒吧,我想把屋頂改成足球場,」他興奮地說。「我一直在跟不同品牌提案,我想在屋頂建個足球場。 Louis Vuitton 之後,每個人都想在那個屋頂下。」
原文轉載自《GQ》美國版
https://www.gq-magazine.co.uk/article/kidsuper-interview-2023